边陲大乱,毛泽东让谭甫仁去做“云南王”
说到谭甫仁的去世,曾经给了父亲很大的震惊,因为这样级别的干部被暗杀,在解放以后从来没有过。父亲在电话中听到这个事件,很焦急地说:“赶快送医院抢救!”
1967年初,红卫兵、造反派组织打砸抢、武斗频频,占据了云南省委、省政府,冲击昆明军区。当时担任云南省委第一书记兼昆明军区政委的阎红彦成了头号打击对象。
1967年1月8日凌晨5点,造反派冲进他家要对他进行新一轮批斗,但连喊几声没有任何动静———阎红彦已经去世了。死前,阎红彦紧握双手,显得极其痛苦,悲怆地离开人世。
不久,昆明军区司令员秦基伟赴北京开会时,神秘失踪。后来得知,他被造反派秘密关押在了南方一个偏僻的农场。
云南成为“文革”重灾区,武斗在不断升级,这种武斗来源于江青的指示“文攻武卫”,“文革”初期,很多人认为她的讲话精神代表了毛主席,所以纷纷拿起武器互相攻击。造反派由枪战发展到炮战,甚至把军工企业研制的尚处于保密阶段的新式武器也抢来用于武斗。
这一切传到北京,中央迅即采取措施。周总理多次针对云南情况作了指示。开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云南班”便是一项重要举措,本来和父亲共事的谭甫仁进入决策层视野。父亲说,他得知谭甫仁要离开工程兵真有点舍不得,但是谁也阻拦不了,这是毛主席点的将。
1968年1月24日,谭甫仁走进乱哄哄的“云南班”。受党中央、毛主席委托,谭甫仁以“学习班”办公室主任身份主持了“云南班”的开学典礼并作了重要讲话。
2月11日后半夜,谭甫仁突然接到通知,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紧急约见他。毛主席向来是夜间工作,和下级见面也从来不拘一格,当时,主席接见谭甫仁时披着一件睡衣。
毛泽东谈到吴三桂做平西王,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教训。最后,毛主席转入正题:“你要做平西王了,执掌云南边地,封疆大吏哟!”
毛主席向谭甫仁传递了中央的想法:“中央已决定你担任昆明军区政委,名已正,言已顺,把云南班、昆明班办好,积累的问题解决掉,卸掉了包袱,再回云南。”
1968年5月19日,经中共中央批准,任命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政委谭甫仁担任昆明军区政委。6月17日,中央又批准谭甫仁担任昆明军区党委书记。6月底的一天,周总理在中南海约见谭甫仁,再次对云南问题作了指示。1968年8月11日,谭甫仁和“云南班”代表们分乘4架伊尔18飞机,从北京抵昆明,正式当起了“云南王”,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发生了枪杀大案
父亲事后谈起谭甫仁的死说过,这是一个非常偶然的事件。父亲说:“我也是司令员,如果大院里有个人要害我,也很难预防。外面的人想进来有难度,但是院子里的人要开枪,那就防不胜防了。”
1970年12月17日凌晨,原昆明军区大院42号院内,接连发生了断断续续的几声枪响。最早知道凶杀事件的是党办秘书邹贤玉,他马上告诉谭甫仁的秘书王克学。
王克学看见首长浑身是血,两只无神的眼睛向上翻着,谭甫仁夫人王里岩更是毫无声息。王克学顿时惊呆了,本能地大喊警卫员:“小李、小李!”但毫无动静。王秘书跑到警卫室,两个年轻战士正呼呼睡大觉,王秘书气愤地大喊:“你们怎么睡得像头猪,快给我起来!”
不久,警卫员小李从厕所哆哆嗦嗦地出来,原来这个军人竟然被枪声吓得躲进厕所。
谭甫仁和王里岩被火速送往昆明军区总医院,王里岩两眉间中了一弹,是要害部位。医生说:“看来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谭甫仁身中两弹,一弹击中腹部,一弹打在头上。入院时,几乎没有血压。后来经过抢救才有了点微弱心跳。
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昆明军区副政委周兴命王克学记录,自己通过一号台要了周总理的电话,周总理大为吃惊,当即指示:“要火速组织抢救;案子很可能是内部人干的,要抓紧时间破案,重点是军区机关内部;成立专案组,由周兴同志负责,公安部派人协助。”
接到命令,解放军总医院外科主任鲁维善教授飞抵昆明,在这之前由于谭甫仁腹腔内积满了血,医生只得剖开腹腔放出积血。后又打开胸腔采用心脏按摩,但无力回天。午后4时,谭甫仁终因伤势过重离开人世,那一年他正好60岁。
根据总理指示,昆明军区常委会开始抓紧破案。常委们至少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革命的老军人,面对这起在军区首脑机关发生的恶性案件也感到从无先例。最后,主持会议的周兴感到先把枪的来源搞清,在军区大院里查枪、验枪,并发动群众提供线索。
专案组经过初步调查,首先在现场获取了4颗59式军用手枪子弹壳。随即,军区负责验枪工作的保卫部发现两支59式手枪及20发子弹丢失。
13岁小男孩指认凶手
这个案子后来的突破性进展竟然来自一个13岁的小男孩。那个叫王自正的凶手于谭甫仁被害后曾经出现过,还想杀死直接审查他的昆明军区政治部保卫部部长陈汉中。他想敲开陈汉中家的门,开门的却是这个姓马的小孩,小孩在睡意朦胧中告诉王自正应该走另一个门。王自正又去敲另一个门,恰巧陈汉中出差,躲过一劫,但是这个小男孩已记住凌晨5点来的那个大人是同院小朋友王冬昆的爸爸。王自正终于被捕。
1970年12月31日晚10时,专案组命令陈汉中、李伯志去王自正的隔离室进行审问。王自正忧心忡忡躺在床上,陈汉中喝道:“起来,到饭堂来一下,有点事。”
王自正问:“穿哪双鞋子?”陈汉中严肃地告诉他:“穿那双解放鞋。”王自正穿上鞋,然后弯腰系鞋带,系完鞋带,敏捷地从被窝摸出一支59式手枪,甩手就是两枪。
李伯志被击中腹部,倒在地上,陈汉中被擦伤右手。杀红了眼的王自正则提着枪夺门狂逃。幸而警卫班的战士警惕性很高,立即包围过来。王自正便举枪向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终于见了阎王。
王自正原名王志政,河南内黄人,富农出身。他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在暗杀谭甫仁之前,组织上调查出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进攻中原后,王自正堂兄带领一个还乡团对王自正老家的村庄反攻倒算,枪杀了村武委会主任,王自正参与了这次反攻倒算的杀人行动。后来他逃往他乡,由王志政改名为王自正,到其他地方参加了解放军。1970年初,王自正被提升为昆明军区政治部保卫科长,他还没有来得及弹冠相庆,便因家乡告发历史问题而被送到俘管所隔离审查。
王自正决心鱼死网破。他在笔记中列下了好几个要杀害的人的名字,包括军区副司令员陈康、鲁瑞林等人。权衡之后他又写道:“不如杀谭甫仁,影响更大,发泄心头之恨。”而这个杀人狂魔竟然能够偷出两支手枪,进入了谭甫仁壁垒森严的住宅,可见那个年代虽然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但是由于造反派干扰,被打乱的规章制度留下了各种不安全的隐患。比如,谭甫仁的住宅共布设了五个警卫员,前门两人,后边三人。那时候正值“备战、备荒,为人民”,要准备打仗,部队搞所谓“千里野营拉练”。谭甫仁的警卫员也去拉练,警卫员仅仅剩下两人。后来,凶犯就是从食堂拿了一张凳子,深夜爬过高大的围墙跳进谭甫仁的深宅大院。
那一晚,王自正从厨房穿过天井进入小楼直奔谭居住的卧室。凶手敲谭甫仁夫人王里岩的房门,王里岩以为是谭甫仁敲门便打开了房门。王自正面露凶光地问:“谭甫仁在什么地方?”王里岩情知不妙,便尽力保护丈夫:“不知道。”
王里岩呵斥:“你要干什么!”凶手用手枪对准司令员夫人,王里岩本能地跑到沙发旁,凶手顶住她的额头扣动扳机,夫人当场死亡。
那一刻,身经百战的谭甫仁也发生了判断上的错误,听见枪声他本应躲在屋里,可他偏偏跑了出来,也没有带上武器,因为多年来高级首长已经不用亲自带武器了。
同一时刻,住在谭家另一个房间的六姨妹也惊惶失措地跑了出来。凶手并没有理睬六姨妹,径直奔向谭甫仁。谭甫仁跑到窄窄的小天井里,王自正看准了谭甫仁进行射击。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死在一个亡命徒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