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哈维来北京挖资本主义墙角……
2016-06-21 18:02:07 来源:
田老师杂食店 作者:大卫·哈维
【破土编者按】2016年6月16日,知名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大卫·哈维在首都师范大学进行了名为《资本的时间与空间》的主题演讲。哈维主张今天的左派要重视价值实现领域的斗争,提出新的政治形式来结合生产领域和价值实现领域的阶级斗争。破土针对如何建立同盟提出了疑问,因为不同阶级之间有不同的,中产阶级未必关心工人的现实处境。他认为在许多城市运动中阶级团结正在发生,我们既要在理论上继续论述和也要不断实践下去。目前的实践还没有成功的,我们只能继续努力。
大卫·哈维简介:David Harvey(大卫·哈维)是当代西方地理学家中以思想见长并影响极大的一位学者。 他1935年出生于英国Kent的Gillingham,1957年获剑桥大学地理系文学学士,1961年以《论肯特郡1800~1900年农业和乡村的变迁》一文获该校哲学博士学位。随后即赴瑞典乌普萨拉大学访问进修一年,回国后任布里斯托尔大学地理系讲师。 资本运动的四个阶段 我今天讲话的主题是资本的空间和时间,我首先给大家讲一讲马克思关于资本的定义。马克思对资本的定义是运动着的价值,价值又是投入到商品生产中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 资本的运动基本有四个阶段,首先是生产,这是资本运动的核心,也就是《资本论》第一卷中的内容。 其次是实现,也就是蕴含在商品中的价值通过出售来实现的过程,在第一卷中,马克思不考虑“价值实现”的问题,而在第二卷中,他考察了这个问题,所以要理解价值就要理解生产和实现之间的矛盾关系。《资本论》的第二卷十分重要,但是很多人并不阅读。 第三个就是分配过程,市场上的货币通过政治过程进行分配,一些货币成为工人的工资、或者企业家的利润,有的流向商人、有的流向地主,马克思在第三卷中讨论了这些问题,马克思的分配理论有一个奇特的缺失,即他从来没有讨论过税收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价值如何通过税收流向国家。奇怪之处就在于,马克思批评了李嘉图的税收理论,却没有提出他自己的理论。这里最大的问题在于,不同的人群怎么处理自己手中的货币。有的人用于自身的再生产,如工人维持生存,商人购买基本商品和奢侈品。 最后,银行家在货币的流通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把分散的个人手中的货币集中起来投入生产。这就导向了资本运动的第四个阶段,价值增殖(valorization)过程,即货币重新投入生产。 在这样一个完整的循环过程中,资本不断地运动。问题在于,有的人为什么在这个过程中钱变多了。就是因为其中出现了利润,这样一个过程与其说是一个圆周运动,不如说是一个螺旋上升运动。 螺旋性的运动,这个概念来自黑格尔。黑格尔有“善的无限性”和“恶的无限性”的说法,善的无限性不会失控,而恶的无限性会失控,资本的本质决定了它是一种恶的无限性。资本的本性就是积累,为了积累而积累,无限的积累。很难想象一个无限积累的世界,因为资源是有限制的,商品总量也是有限制的,而唯一无限制的就只有货币。 这种积累方式我们称为“复式增长”。在资本主义的早期阶段,商品经济还不发达,复式增长没有问题。而从1970s 开始,复式增长就成了一个问题。 价值实现领域的时间加速与阶级斗争 关于螺旋增长。资本是由利润驱动的,并且以竞争的方式进行的。资本追求不断的快速运动,只要周转更快,就能获得更多利润。如果我们看资本主义的技术变革,就可以看到,半数的技术变革都是为了加快资本的周转速度。这个给社会很大的压力,让社会也不得不加速运动。你要加速生产,就要加速实现,那么如何让实现(市场)加速呢?就要让人们用更快的速度来消费,马克思认为要让积累继续,就要让商品有欲求。因此,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发展人类需求的过程,从简单的需求要复杂的需求。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克思对奢侈品消费和炫耀消费没有过多批判。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工人们保持的不过是最低限度的生活水平,只能勉强满足基本生存,因此他对于资本主义不断创造新的需求这一点没有很多论述。 我现在使用的还是我祖母的刀具,已经有120年的历史了,如果资本生产的商品都能用那么久,资本就要崩溃了。因此资本生产易坏的、快速更新的产品,市场推动你不断消费新产品。这极大地影响了你们的生活。 我很早就进入了学术界,在当时,如果一个人出版超过2本书,就被认为是浪费纸,因为当时人们写一本书要花20年。而现在,如果你不每两年写一本书,人们就以为你已经死了。时尚,也是资本主义促进消费的一种方式。如果对消费品的消费能够加速到不消耗时间,那么资本就是最开心的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确实存在一些特殊的消费形式。比如景观消费,世界杯、大型比赛等,还有媒体消费。消费的速度,是关于生产的重要标志。如果你问,为什么所有都变得这么快了,这就是资本的必然性。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方面,有很多关于消费主义的社会斗争。我说过我们要注意消费和实现之间的斗争。你可以付给工人更多的工资,但是如果房价增长更快的话,工人也得不到什么。资本会在生产领域妥协,但是在价值实现领域把钱都赚回来。马克思和恩格斯把这种情况当做一种次要的矛盾,但是现在情况正在其变化。在今天的许多社会运动直接关心的问题不是生产的问题,而是价值实现的问题。 我发现无论在哪里,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关注高高在上的房价。 在纽约,一半的人年收入不到3万美元,他们很难过上体面的生活。有很多东西你是必须使用的,比如手机,但是电信服务提供商会收很高的服务费,但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收的,还有信用卡、房价等等。这些都是阶级斗争的一个表现。但是一般的研究者都只关注到了阶级斗争和生产的关系。 在生产领域,对立的是资本和劳动;在价值实现的领域,则是有房者和其他所有人的对立。在价值实现领域,我们可以看到工人阶级、失业者和中产阶级都可以联合起来。这和正统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是不同的。但是很多人宁可选择相信正统,也不直面现实。 现在的大量斗争,都不是发生在生产领域的工人生存斗争,而是发生在生活空间内的斗争。比如土耳其盖齐公园的斗争(2013年土耳其反政府运动,保护塔克西姆盖齐公园,抗议警察过度使用暴力,捍卫言论自由和集会权,总理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辞职),还有巴西人关于公共交通费的斗争(2012年至今发生在巴西的斗争情况,又称沙拉反抗、巴西之秋、热带之春)。我们要有新形式的政治来面对新形式的运动。这并不是说传统的劳动斗争理论已经无效了,只不过我们需要寻找一个新的政治过程。在我看来,反资本主义的斗争取决于生产领域和价值实现领域的结合。 我很喜欢的一个城市斗争的例子就是1871年的巴黎公社斗争。马克思本人对巴黎公社的评价很含糊,但是当巴黎公社发生的时候他很开心。巴黎公社的两大核心,第一是取消了面包店的夜间工作,这是发生在生产领域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免除了占领期间所有的房租,这是关于价值实现的问题。这是一个工人阶级的斗争却并非传统意义的斗争,是关于生产和实现二重性矛盾的斗争的。 资本主义的危机与空间扩张 螺旋继续发展,必然会遇到空间上的障碍,此时的政策就会寻求我所说的资本主义的空间修复(Spatial fix)。想象一下资本在一个空间内无法实现自己的积累了,它所做的就是寻找一个新的区块重新开始积累。它可以选择带走劳动,或者重新雇佣劳动。英国在殖民时代就用这种方式来消化过剩资本,借钱给阿根廷,让阿根廷修铁路,作为条件就是阿根廷必须购买英国的火车。这是一种很经典的方式,美国也这么做,1960年代日本也这么做,随后南韩也做这个事,1980年代的台湾。如果看1980年代的台湾和韩国,他们的劳动剥削是很严重的。现在中国也这么做。 现在我们有一些有趣的问题。我们假设螺旋的过程不出现问题。但是资本的系统充满了矛盾。矛盾爆发的时候就会出现危机。比如08年的美国危机。美国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它发生危机,全世界就会有危机。美国的棒球联赛叫世界联赛,所以它的危机也叫世界危机,当然它一开始是一个区域性的危机。 美国的危机起源于住房市场。房价下跌后,很多人都无家可归了,一个理智的政府可以很好地解决这种危机——给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住房。但是美国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是社会主义的行为,所以它选择拯救金融机构。让一般人破产。这就是1970年代以后新自由主义回潮的过程。危机后,美国的商品市场崩溃了,给美国提供产品的生产者同样处于寒冬之中。 全世界的大多数地方试图通过紧缩政策走出危机。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考虑,右翼的理论家做出了这些建议。但是在西方世界,紧缩政策不过是把穷人的钱给富人。世界的大多数地方都处于危机之中,中国的出口业面临困境。 当一般消费无力的时候,就依靠生产性消费来带动经济。中国就采用了这种方式,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和城镇化进程。中国的复苏过程十分成功,这也给全世界带来了重大的影响。给中国提供原料的国家就恢复的很快,比如智利(提供钢铁)和德国(提供技术)。中国采用的是完全资本主义的方式,但是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拯救资本主义,而是为了吸收其剩余的劳动和资本。 大家知道我有一本关于巴黎的书(《巴黎城记》——笔者注),描述了19世纪巴黎重建的事件。二战后美国也有大量的剩余资本,美国采用冷战和军国主义的方式,以及郊区化进程来消化它们。中国现在也做了类似的事。 相对于09年的救市,1945年美国的战后投资规模显得很小。中国2011年-2013年消耗的水泥量是美国整个20世纪总消耗量的1.5倍。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水泥都去哪里了,到处都是水泥。 这对环境和政治有深刻的影响。在1860年代的巴黎和1960年代的美国,如果你搞了太多的基础建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中国的基础建设回报率非常低。中国现在的债务/GDP 比例是全世界最高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偿还这些债务。中国的最大优势就是,现在的债务以人民币存在,而不是美元或欧元,如果是美元或者欧元的话,你们就会陷入希腊的下场。现在,中国的螺旋运动已经失控了,问题是如何重新控制它。 中国有很多过剩产能,你们现在走的不过是美国日本台湾曾经走过的老路而已。我曾在厄瓜多尔工作,厄瓜多尔有个电站,提供全国70%的电力,是中国借钱给厄瓜多尔修建的,前提是要使用中国生产的水泥。同样的,中国也在向海外输出劳动力。这种行为我们一般称为帝国主义。这就是经济发展的逻辑,这和殖民或者军事的形式无关,这就是帝国主义。重要的是螺旋运动要求把剩余的资本带向全世界。但是最重要的问题是,现在这一行为的规模。这和1860年重建巴黎,1960年代重建纽约、洛杉矶等大城市不是一码事。中国当下发生的事件,其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如果这种扩张遇到瓶颈和限制了,又该怎么办呢? 唯一正确的立场就是反资本主义的立场 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十分清楚,我是反资本主义的。我反对资本主义不是因为我的基因有问题,或者我的奶奶是一个疯狂的社会主义者。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政治运动,我到35岁才开始阅读马克思。只不过,理性地看,现在唯一正确的立场就是反资本主义的立场。现在,我们是为了想要投资的人来建设城市,而不是为了想要居住的人而建设城市。城市是否宜居完全是个随机的事。现在全球都有库存住房的问题。我在全世界都看到有大量的空地,这些空地没有被使用,人们购买空地只是为了投资,而不是为了使用。人们都想把钱放在政府不能碰到的地方,因此很多人都喜欢进行不动产投资。其实就是一个储蓄价值和价值增值的过程,而不是建设一个让人居住的城市。纽约有大量的单身公寓,但是到了晚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灯火,根本没人住在那里。这是理性的吗?这是疯狂的。但是很多人觉得我才是疯狂的,可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疯狂的。我会对这个行为有个理性的解释,如果不这样干,我们就会被剩余的水泥所淹没。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少量的人占有的大量的住宅。或者想迪拜那样疯狂的城镇化。为什么要这么做?全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啊。 我所描述的就是资本积累的动态过程。但是很多的人从来不会挑战资本的行为,而是支持,因为这也是让资本变得有钱的方式。只有少部分的精英可以占据大量的财富。08危机后,大量的人失去了住处,大约600万-800万人无家可归,大量的住宅就此被空置。一些金融机构就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这些房子,然后把他们租出去,等待市场的恢复。他们大概可以得到15%的利润。估计有大量的财富从美国最穷的20%流向美国最富裕的1%的人,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我们常说政府不该干预,但是政府不仅干预了,还干预错了。 我们必须要开展社会运动,但是社会运动不能局限于劳动范围,而是要转移到城市中。马克思说,大量的人被异化被剥夺,他们会聚集起来剥夺剥夺者。但是现在马克思预言的事件没有出现,但是我们看到了异化了的政治实践,这种异化会产生 Trump 这样糟糕的政客和欧洲的极右翼领导人们。 我通过我的分析,清楚的论证了真正的问题不是移民,也不是人们的愚蠢和懒惰,而是资本主义。但是这个问题是不允许我们谈论和责备的问题。不过,我也并不认为资本主义任何方面都是坏的,资本主义也有进步的一面。比如我很喜欢坐高铁,你们应该也是。我们现在要解决这个失控的螺旋.精英们不会做这件事,因为他们是问题的一部分,而不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我们需要来开展社会运动来解决这些问题。 这是我们的问题,是大家的问题。 谢谢大家。 问答环节 破土工作室: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诉求,中产阶级很可能不关心工人阶级的状况,矛盾存在首要方面和次要方面,怎么来进行阶级联合呢? 哈维:这是困难且普遍的问题。这是关于基本教育问题,人们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思考怎样要来确立一种统一的立场,而非分散不同的政治计划。 在历史上其实有许多例子,这种统一被创造出来。一般来说,如果工厂罢工获得了广泛的社区支持,就更加容易成功。前段时间,法国新劳动法的颁布,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不但有工人参与进来,一般的社会大众也十分同情。这不是不可能的。我自己的工作也是去寻找一种团结不同运动的方式。有的时候,当一种链接成功建立了。那么在某一个点的话,我们就可以更新它。比如在美国有一些移民权益运动赢得了许多公众支持。它启发了民众,让许多过去没有积极参与的人更多的参与了进来。再比如巴西的例子,一开始大家只是反对交通费的上涨,但是后来越来越多城市居民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再后来就反映到警察压迫的问题。这就就让更激进的人参与到里面来。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后面内部产生了分歧。阶级斗争一般的话会被政治权力所击溃。后来巴西的这场运动就变成一个右翼的运动了。这不是啥新鲜事儿。我们既要不断从理论方面进行论述,另外在实践上也要坚持下去。我们虽然做的都不是很成功。唯一的答案就是不断去尝试。 问:哈维老师如何看待齐泽克、巴迪欧等人提出的新共产主义政治? 哈维:我的立场比较伦理化。我更感兴趣的是社会斗争和罢工活动,我认为这是左派可以得到激活的方式。革命是一个运动,是过程而不是事件。巴迪欧利用的是“事件”这个词来形容革命,我认为这是一个长期转变的过程。如果革命这件事不可能,那怎么会发生呢?我生活在新自由主义转变时期的英国和美国,这是一个大规模去工业化的年代。那时候社会关系转变,个人主义甚嚣尘上,结构性的团结方式似乎不存在了。这是非常彻底的新自由主义化的30年,并且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08年危机以后,顶层1%的人以12%的增长率走出危机,而大多数人则停步不前甚至有所损失。新自由主义就是剥夺大多数人以利于少数人。 问:哈维教授,您对自己的理论有多自信?您为什么不参加任何政党,是否是为了保证学术的公正性? 哈维:我对于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什么,没有一个最终的确定的答案,因为我总在不停的学习。所以我对我的理论自信吗?不。但是我们应该追寻理论的目标,因为学习理论是很令人激动的。我对理论没有最终的解释,解释都要你们自己来做。我有时候也会观察不同的观念,也会说一些激进的话。我们应该始终保持开放的态度。 问: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列宁式的先锋队性质的政党,还是只需要有各种社会运动? 哈维:我们需要一个政党。我虽然没有参加过政党,但是我和政党合作过。我想说的是,我希望有一个能够构建批判性力量的立场。当你需要面对政党纪律的时候,就没办法保持批判了。在我的一生中,和许多政党都有过紧密的合作。我不希望自己在理论上做一个独裁者。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和历史上的政党不同的一个新的政党形式。左派的问题就在于不断地想要回到过去,回到列宁和卢森堡那样做。我想到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说的话“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我们要把自己从过去中解放出来,尽管我们很感激并从中学习。马克思说过要创造未来的诗歌,并且未来的诗歌一定是为现在所写。我们通过社交网络和媒体可以看到很多新的组织方式。我们应该自己考虑如何建立新的组织,而不是想着回到过去。很多左派都太保守了,这令我很不满。我之所以不断地阅读马克思,就是因为他不断地重新思考问题,会对事情提出新说法,不断地自我批判。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自我批判纳入我们的组织当中去。不然的话我们就会回到混乱的过去,而不是诗歌的未来。 问:马克思关于商品拜物教的理论。 哈维:对马克思来说,商品拜物教并非一个道德批判。马克思对批判拜物教是认为,市场交换物品过程掩盖了背后的社会关系。我们因此无法看到真实的过程了,因为资本会遮蔽一些事实。马克思说过,如果所有事情都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我们就不需要科学了。马克思的工作是走到商品交换的背后,看看其本质是什么。在资本主义中,我们无法想象自己不成为拜物教的受害者。因为市场交换总是拜物教的。马克思的理论就是去拜物教的过程。拜物教没有好坏之分,它是一个事实。我们要做的就是越过它。传统的主流经济学从来没有想过进入商品交换的背后,它只是加剧了商品拜物教的状况。拜物教是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它贯穿了整个资本论的理论。拜物教让机器看起来能创造价值,但是机器并不创造价值。 问:共享经济的问题,Uber 和 Airbnb 等等。共享经济是新的乐园还是资本主义的一个新状态? 哈维:后者。共享经济有很长的历史,并不是什么新玩意儿。比如说 uber 吧,劳动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合同下进行,有些人在这个劳动之后变得非常富有。如果这不是资本主义,那么什么是资本主义呢?这就是拜物教的一种形式,我们以为共享经济是一条出路,但是它只是加深了问题。Uber 的估值有多少,大概几十亿吧?听起来很有道德和情怀,但是它是彻彻底底的资本主义经济。不仅仅是 Uber,数字经济下的各种劳动也是如此。很多人宣称数字化可以带来更好的生活质量,但是看看谁变成了巨富?只有少数人变成了富翁,但是真正的工作人员所得还是很少的。他们很聪明,颠倒了过去的雇佣关系。马克思认为,劳动的过程会越来越处于资本的控制之下,当数字劳动产生以后,它其实就可以控制自身的劳动过程了。这就好比是一个外包体系。知识经济下也同样会存在剥削关系。很多人幻想知识经济可以走出资本主义,但事实上不过是知识更加深刻地融入资本主义的体系内。因此关于知识产权有很多的斗争。美国讨厌 WTO,因为 WTO 做了很多不利于美国的事,要不是为了知识产权的事儿,美国早就抛弃了 W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