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和尚 - 2015/5/26 10:50:06
2015-05-26 10:35:14 来源：红歌会网 作者：新罗夫人
外祖母从小失去双亲，17岁加入共产党，20岁从军，历尽艰难困苦，身上伤痕累累，经过无数次战火硝烟考验，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抗日战斗烽火里锻炼成长。她起初是因为复仇而抗日，最终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今天，风烛残年的她躺在病床上，依然要家人一遍又一遍的放«国际歌»给她听。我坐在床前，抚摸她的手，用体温安抚她。她的手瘦骨嶙峋却异常有力，时常把我的手抓疼，那是双战士的手，能让日本鬼子命丧黄泉。 1945年东北光复后，蒋介石不顾全国人民空前一致的和平呼声，为实现家族独裁统治，执意要消灭异己，自恃拥有500万装备精良的部队和美国主子的支持，向解放区发动疯狂的进攻。而此时，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和地方民兵武装加一起才有120万，而且装备极其简陋落后。蒋介石自信满满得意洋洋，视乎距皇位已经咫尺之遥，以为由此蒋家可以传承千秋万代了。
毛主席早就高屋建瓴的指出：即使丢掉所有的根据地，只要有了东北，就有了一切。苏联红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全歼日本关东军后，晋察冀解放军和山东解放军紧急组织10万大军昼夜兼程向东北挺近。就在国民党的高官们还在上海蜂拥争抢日本遗留资产、为东北行政长官讨价还价时，林彪率领的东北民主联军已经在苏联红军的默许下迅速的占领东北的城市乡村，一时间，白山黑水之间到处都有苏联红军和东北民主联军的身影，无产阶级的壮丽激昂的乐曲«国际歌»响遍原野高山。民主联军在东北抗联的配合下接收了大部分的日本遗留的武器、粮食、被服等战略物资，历经八年抗战的小米加步枪的八路军迅速装备成为能与国民党反动军队对抗的主力军，成为中国共产党拥有的第一只战略部队。
共产党政权进入东北后，开展土改运动，恢复城市生产，打击土匪恶霸。东北民众热情高涨，适龄青年踊跃参军，民主联军规模迅速扩大，干部也变得短缺起来。经过数年战斗磨练和苏联红军的正规训练，我的外祖母荣幸的被任命为相当于团级的骑兵大队政委。可以想象，突然得到组织上如此程度的信任和这至高无上的荣誉，对一个年仅26岁的女青年来说，在灵魂上是一个多么大的冲击，在随后的与国民党军队生死对抗的战斗中，她像战神附体一样，总是在排头兵位置率领部队迎着炮火冲锋陷阵，把生死置于度外。
1947年2月，国民党集结5个师进逼临江，骑兵大队奉命孤军深入向抚顺本溪方向进攻，以吸引敌军给正面战场解围。她带领全大队的辎重队和重武器小队押后，马车上装载着弹药粮食药品帐篷等，重武器小队包括车载式重机枪和迫击炮。
在峡谷的尽头传来几声枪响，前面的骑兵立刻向前快速冲去，后面的车队也快马扬鞭的往前赶，她是天生的战士，听到枪响立刻荷尔蒙激增，整个人就兴奋起来，她窜上车挥鞭赶马向前狂奔。前方枪声像爆豆似的响成一片。
马车狂奔出山坳，在一片开阔地里，大队长他们已经下马沿河堤组成散兵线阻击敌人进攻，小河对岸是敌军一个团在炮火掩护下向这里冲击。骑兵携带的都是轻武器，相比敌军火力显然弱势不少。她驾车赶到，一个急转弯将车尾部对准敌人方向，早已准备好的两挺重机枪立刻响起来，子弹像暴雨骤雨一样射向敌人。她又急忙指挥战士卸下迫击炮，散开、放列、装弹，通，通，通，三发炮弹几乎同时发射，不偏不倚落在敌人队列中，炸的敌人军人仰马翻。大队长领着一队战士撤下来，急冲冲的对她喊：你顶住，我带人从东边绕过去操他后路。她立刻持枪冲到河堤，伏在一棵老槐树下，将准星瞄准对岸，第一枪就把一个探头探脑的敌人打趴下再也不动了。
敌人又一次发起冲击，阵地上的战士们一阵排枪撂倒了好几个，重机枪也狂吼呼啸射向敌人。对面影影绰绰的黑影冲上来了，子弹横飞，炮弹在阵地上炸开，有人负伤了，发出惨烈的哀嚎声，战士们有些动摇，甚至有人开始后撤。她为稳住阵地，急迫间猛然站起身来，在高高的河堤上立姿举枪，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和我全体战士的视野内，不紧不慢的向敌人一枪又一枪的地瞄准射击，她完全不顾呼啸掠过的子弹随时能夺取她的性命，或许她把死亡看成睡觉一样。她像个赛场上的运动员，按射击操作程序，镇静的瞄准靶心，完成精准的射击。弹匣里的子弹打光了，她无所畏惧，高高地站在河堤上以站姿收枪，开弹匣，压子弹，上弹匣，拉枪栓，射击。她用她的勇敢稳定战友的心，抵住敌人的猛烈冲击。她刚刚跨过一个倒下的大树，一个炮弹轰隆一声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爆炸了，气浪把她掀翻在地，她的嘴里吃了一口沙土。她一直站在阵地上最高处来回走动，鼓舞着战友勇敢战斗。而令人惊叹的是这场战斗她竟然幸运的活下来，只把嘴唇磕了一点小伤。(右派们愿意质疑就质疑吧，诽谤就诽谤吧，一个人在枪林弹雨中如何能毫发无伤?我的外祖母就是做到了，我相信她的回忆叙述。)
敌人的侧翼，一只骑兵队伍卷起滚滚烟尘杀将过来，是大队长他们从敌人的背后包抄过来，外祖母他们抓紧时间向敌人射出成排的子弹，每一排枪响起，就有数个敌人倒下。对岸骑兵已经近敌拼杀了，这边不能再打枪了，外祖母呼喊了一声，阵地的战士们纷纷冲向自己的战马，扬刀拍马向对岸冲去。外祖母的坐骑远比其他战士快的多，她带头冲过河挥起一刀将一个敌人砍翻，又纵马一跃跳过水渠，向阵地后边的几个敌军军官冲去，那几个人边举枪射击边拨马逃跑，她伏在马背上两腿夹紧马肚紧紧追赶，一直追到了本溪城区内她却全然不觉，直到有敌兵向她开枪了，才恍然大悟一拨马转过街口疾跑出城，身后留下一阵枪声。
敌人四下溃散逃跑，河边到处是敌人的尸体，战斗已经结束，战士们正在快速打扫战场，此地敌人重兵驻守不宜久留。她骑着战马，战刀高举，在战士们的胜利欢呼声中冲回到队伍里。
这是外祖母的一次战斗经历。这里的复述几乎没有修饰夸张，我的文字也许不能再现当时的精彩激烈，正是这一次次生死之战才打垮了穷凶极恶的国民党军队，建立了崭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才有了中华民族的崛起和中国的强盛。外祖母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被送至苏联境内治疗，康复后她申请到莫斯科上了大学，重新捡起她心爱的医学。
大学毕业后她可以选择到朝鲜，在游击队派占了上风的朝鲜也许能够担任要职;她也可以留在苏联，享受和平安宁条件优越的社会主义小康生活。但是，外祖母最终选择回到了她曾经战斗过的东北，在毛主席的领导下为建设新中国努力奋斗。外祖母曾经担任过市委秘书长，但是她的朝鲜籍以及与苏联扯不清的关系，使她的官越做越小，直至在医院院长岗位退休。我有时问她是不是觉得委屈?她毫不迟疑的回答：委屈什么?能够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她的战友们绝大多数都牺牲在战争当中了。
我有时会为外祖母的境遇鸣不平，外祖母说：这正是毛主席治国的伟大之处，只有共产党才能领导中国走向独立自由繁荣昌盛，这就是我选择留在中国的原因。苏联太强大了，中国一直在提防这个强邻。
文革时期，外祖母甚至成为赤脚医生，可是在那一段时间留下的几十张照片里，她都是笑容满面，身姿挺拔，保留着战士的特有的那股勃勃朝气。即使后来的所谓平反，她也没有能够得到提拔，只是恢复了医院院长的职务。可能是党中央依然对苏联保持戒心，对于苏联有瓜葛的人不予重用吧。外祖母说：“我参加革命不是为做官，做官估计也做不好，反尔有害于革命事业。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我已经完成庶愿了，只可惜你没能传承。”我万分羞愧，为自己的懒惰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