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自然 - 2015/6/20 11:34:19
2015-06-20 10:48:37 来源:草根网 作者:老田军事和政治建设中间的毛泽东化,对很多干部来说,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被逼的”,反过来,非毛化对于多数共产党干部来说才是合乎心意的。1931年的第一次全面非毛化结果是空前的失败 和战略转移,遵义会议上,由于毛教员的努力,部分高级干部认识到:必须否定军事上的非毛化。遵义会议之后放弃正规战,回归运动战,意味着多数高级干部部分承认第一次非毛化的失败 。 一、否定军事上的非毛化:终结正规战的打法 在遵义会议八十周年过去之后,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令人沭目。回顾遵义会议的话题和回顾的方法,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十分引人回味。有官学机构的学者,非要把遵义会议和所谓的马克 思主义中国化扯在一起,似乎若非如此就无法界定遵义会议的价值和意义。 遵义会议作为一个历史事件,曾经发生过,但是,在后来的历史流变中间遵义会议的意义如何,这是一段新的历史,而今天回顾遵义会议的方式和方法,本身就与历史过程发生了巨大的疏离 。共产党进程之后,一些私心杂念很深的知识精英,获得了共产党历史的垄断性解释权,其中陈伯达等人就是典型的代表,这些知识精英把学术场域中间文化资本积累的逻辑,不自觉地带到 党史和毛思想的解说中间来,在这样的解说中间:似乎马克思主义就是真理的唯一垄断者,而其他一切革命家的思想和实践都需要根据这一真理来加以评判。 毛泽东本人也使用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说法,但是,那是在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群体所创造的“本本至上”语境中间使用的,开会时一些留洋学生发言动不动就说“拿本本来”,毛教员 很是气愤,曾专门写了篇文章题目就叫做《反对本本主义》。真实的历史和认识过程是1958年毛泽东所说的:我们的实践超过了马克思和列宁。更为通俗滴说,共产党革命的实践和毛泽东所 思所想的问题,多是马列未曾接触和处理过的新课题。 遵义会议的真正转折,是终结了“等同于送死”的正规战打法,这个正规战战法最典型的代表案例就是死守湘江的战役,重新开启的运动战和游击战的模式,遵义会议后的四渡赤水之战就是 代表。 回顾一下党史,我们很清楚,毛教员一上井冈山就是开启游击战模式。但是,1931年上海中央立足不住迁入苏区之后,毛教员的战略战术和政治方略被指为“逃跑主义”和“富农路线”。也 就是说,共产党在上海中央迁入苏区之前,原本有着正确的应对方略,但是,从广昌战役开始被终结了。这应该是共产党历史上的第一次全面“非毛化”,毛教员的军事和政治方略被全面抛 弃,结果就是:共产党和红军作为弱势竞争者,从此开启了按照强势竞争者需要的正规战打法,后来的丧师失地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上海中央进入苏区之后,除了军事上采取正规化战法之外,根据地建设上也相应地正规化了。那些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一进入苏区,就建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军政的正规化,是相辅相 成的,也自然地就取消了不同意见之间的争论。既然根据地是一个国家,军队当然就应该在国境上作战,所以,御敌于国门之外就成了无可争辩的唯一正确方略。为了排斥毛泽东的运动战和 游击战方略,分三次降低毛教员的话语权,先是1931年宁都会议上夺去毛泽东的党权(撤销其前委书记职务),然后1932年赣南回忆上又夺去其军权(撤销总政委职务),1933年还预备夺去 其行政权(据李维汉回忆,某些人预备在苏维埃共和国主席职务之下再设执行主席,把毛泽东架空变成苏联的布尔加宁那样的空架子)。 二、不同的军事竞争方略要以不同政治建设方略去支撑 遵义会议之后的战争方略的转变,实际上意味着军政和军民关系的再一次转变。毛教员在1929年的古田会议上就已经指出,像黄巢、李闯等流动作战方式已经很难取得好的效果了,必须通过 建设根据地的方式来为革命战争获取源源不断的人力物力支持。后来所提倡的解放军政治工作三大原则:官兵一致、军民一致、瓦解敌军,实际上意味着不同的政治建设和军事建设方略。还 是在1929年古田会议上,毛教员就已经提出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而不是单纯执行军事战斗任务的战斗队,还必须履行工作队和宣传队的职能,在延安还曾经因为经济困 难追加过生产队的职能。 有一个很可笑的皮相之论,说毛泽东主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反复阅读1927年八七会议上毛教员的讲话,真实意思有两个:一是不能够再迷信和依赖国民党了,别 人已经拿起枪来了,所以必须反抗,也就是说,国民党作为强势群体选择了战争解决问题的博弈方法,共产党作为弱势一方就只能够而且必须主动跟进,不应该有任何动摇,这个方面出现了 底层要革命、党的指导不革命甚至有反革命嫌疑的巨大差别,也就是说,革命已经只能选择武器的批判了;二是过去共产党人的工作重点是工农运动,现在必须实现工作重点转移,强调军事 工作。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清醒认识,所以,毛教员在秋收起义失利时,就迅速地寻找建设根据地的可行地理条件和进行持久战的打算,而不是与党内大多数同志那样迷信外国,迷信攻打大 城市。也就是说,共产党人干革命的问题,首先是被逼拿起了枪杆子,拿起枪杆子之后就必须寻找维护红军生存和壮大的根据地政治条件。与八七会议上毛教员批评的“党的指导不革命”一 样,共产党高层很多人虽然被逼拿起枪杆子反抗,但实际上尚未进入如何进行有效反抗的思路,毫不关注根据地建设和红军如何以弱胜强的合适方略问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毛教员的讲话 当时才会被误解为“枪杆子主义”,还因此被撤销政治局委员职务。更为可笑的是,这个错误处分被纠正过来之后的很多年里,还有人在那里散布毛教员主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红军作为承担政治任务的集团,要求红军承担战斗队之外的职能,实际上准确地反应了红军作为弱势竞争者一方的政治竞争困境:缺乏必要的强制力量在军队内部和外部实现高水平的管理效 率。而官兵一致和军民一致,实际上是以建设政治认同为中心的新型管理模式。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论断中间,有一个说法:国家是一个暴力机关,诸多管理职能的实现端赖暴力机关所支撑的 有效的强制性。而红军和后来的八路军,一个典型的特点就是在 暴力方面不如对手,也就是说,红军和八路军必须寻找那个强制性不足情况下的有效管理方案。 为什么敌军是可以瓦解的?很显然,不是共产党干部水平高、管理招法多,而是因为敌军内部官民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阶级对立,红军和八路军实际上就是要钻这个空子。反过来,如果红 军和八路军内部的官兵对立超过了国民党,显然,被瓦解的就只能是自己。在国共对立的环境中间,到底是谁瓦解谁的问题上,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竞争:哪一方能够把内部的官兵对立降低 到远远低于对手的程度,谁将是胜利者。有一个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记录到:“某些爱发牢骚的蒋介石军官中流传的一些说法,颇足以说明蒋军的战斗力如何。例如说蒋军有‘五不和’:一 、军政不和;二、军党不和;三、军民不和;四、军内不和;五、官兵不和。”(杰克?贝尔登:《中国震撼世界》) 三、军队建设的“毛泽东化”和非毛化 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美国不怕中国军队现代化,就怕中国军队毛泽东化。毛泽东化为什么可以强化军队的战斗力,很简单,就是内部的官兵对立业已最小化了,战士作战的努力水平不再 依赖于军官的强制和激励,而主要地来自于政治认同的提升。军队内部官兵对立程度的高低,最终决定了到底是谁可以对谁搞“瓦解敌军”——瓦解别人而不是被别人瓦解。 同时,军民之间的紧密合作,也让指挥员有了新的作战方略选择,可以最低限度地动用全部的机动力量。最典型的就是1947年5月的孟良崮战役,当时国民党军队汤恩伯部46万人,共产党军队 粟裕部27万人,但汤部进入解放区之后不得不处处分兵把口,守护交通线和打下来的城池,为什么这样?因为国民党军队与民众之间的严重对立关系,决定了整个的交通线都处于不安全状态 。而粟裕部仅仅27万人,就敢于把所有的机动力量全部投入一个狭小的战场,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发生共军溃败,但是,零散的共军能够很快滴得到老百姓的帮助,生存下去并重新集结起来 ,因为永远不存在损失军队百分之百的风险,所以,把全部力量一次性投入战场的孤注一掷打法,也一样是可取的选择。结果就是孟良崮战场所呈现出来的:只有27万军队的华东野战军在局 部有着军力优势,对强敌实施了包围,并短期之内歼灭了国军五大王牌之一的整编七十四师。 在认同水平很低的情况下,就只能够强化管理权,保证军官对士兵的有效控制,舍此就不可能获得高水平的努力。在资本主义国家及相关环境产生的管理学知识中间,无法想象弱化管理权的 管理模式,一切关于管理学的知识都着眼于如何保证管理权的有效性。而红军自从上井冈山开始,就处于“无人、无钱、无枪”的局面,强化管理权的努力,其所能够达到的上限也很低,因 此,只能够反过来设想:如何激发红军战士的自觉努力,消除雇佣思想。这其实就是从三湾改编到古田会议的系列努力方向:通过最小化官兵对立来消除认同提升的障碍,同时开放管理权让 士兵参加,营造提升认同的良好气氛。 红军和八路军的管理特点是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并设置政委和政治工作系统,使其地位不低于军事指挥系统。以政委为代表的政治工作系统,要实现两大目标:对内要实现官兵对立最小 化同时促使积极分子参与管理权开放,对外政委要帮助士兵学会并承担起工作队和宣传队的职能。换句话说,红军的管理效率主要来源于认同提升,而不是控制权的有效性,因此,在红军中 间,守护认同使其不被官兵对立程度上升所破坏,乃是具有第一位重要性的管理事务。 所以毛教员总结说:“(一一五)很多人对于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弄不好,以为是方法不对,我总告诉他们是根本态度(或根本宗旨)问题,这态度就是尊重士兵和尊重人民。从这态度出发 ,于是有各种的政策、方法、方式。离了这态度,政策、方法、方式也一定是错的,官兵之间、军民之间的关系便决然弄不好。军队政治工作的三大原则:第一是官兵一致,第二是军民一致 ,第三是瓦解敌军。这些原则要实行有效,都须从尊重士兵、尊重人民和尊重已经放下武器的敌军俘虏的人格这种根本态度出发。那些认为不是根本态度问题而是技术问题的人,实在是想错 了,应该加以改正才对。”(《论持久战》) 四、实践中间的军队“第二次非毛化”进程 老田曾经访问过一位杨连长,这位老杨同志参加过老山轮战,当时他担任营射击队队长。老杨根据自己的感受,回顾了军队内部官兵一致的破坏过程,以及官兵对立程度上升的方式。老杨是 文革期间去部队当兵的,他说自己刚刚去部队的时候,生活方面很无能,都是老兵和班长帮助他洗衣服和解决各种困难,冬天的时候部队住窑洞,班长和老兵都住在外面,靠里的一面暖和都 让给新战士,有什么困难和心情纠结,常常得到老战士和班排长帮助排解。老杨回顾说,很多东西其实就是润物细无声的,一个人对于自己对于战友对于国家的看法和认同,不是说教所能够 解决的。老杨说,虽然自己在家里很少做家务,但是到了部队之后得到老战友的多方面的帮助,家里父母知道之后也很高兴和放心,完全不担心他在外面受委屈。 老杨说,到了1980年代中期,就不再从优秀士兵中间提拔干部和培养积极分子了,军队指挥系统就失去了“带头作用”这一块力量的支持,优秀士兵身上所集中的影响力,就与部队管理效果 提升没有关系了。差不多的时候,士兵探亲假回来开始给班排长连长带礼物,平时也常看到士兵给班长敬烟了。慢慢地,战士跟连长要亲一些,因为训练时总是在一起,跟指导员就比较疏远 了,这跟他开始当兵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战士跟指导员很亲,有什么实际问题甚至心里郁闷也都去找指导员。 这个时期,有优势的群体开始追求优势了,无优势的群体开始体认自己的劣势地位。不再关注官兵对立最小化之后,政治工作系统的效果就慢慢地出现了“空转”现象。在军队内部,有优势 的群体服务于弱势群体,这是营造官兵一致的关键。反过来,弱势群体服务于或者取媚于优势群体,则是不认同上升的关键。至于徐才厚那种收钱给官的提拔方式,对于重建官兵对立或者上 下级对立的作用,就无需多谈了。 老杨还说,老山轮战的时候,他们站在大山的阴影里等待炮火准备完成,当时自己的心里是极度紧张的,因为文革结束时《人民日报》老是宣传说经过文革的一代年轻人是“垮掉的一代”, 大多数都中了四人帮的流毒,他心里特别紧张的就是战士会怎么样?冲锋命令下达之后,会不会部队发不出去?如果发不出去的话,就只能自己在前面带,那样的话战斗效果就无法想象了。 炮火准备结束后,命令一下达,证明老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战士们都很勇敢。老杨总结说,当时的战士具有强烈的英雄主义精神以及为国立功的思想,根本不需要太多的驱使就表现得很勇 敢,老杨还谈到一个江苏的战士家里是老板,这个战士预备退役之后回家接班当老板,根本就不追求立功受奖提拔什么的,但是,依然表现得很勇敢,这让他很感动。战争非常艰难,整个营 的伤亡很大,等到轮战下来,全营只有三个帐篷就都住下了,上面的嘉奖令下来的时候,老杨回忆他们营几个干部没有任何一个高兴的,都是痛哭失声。对于自卫还击战电影表现的说军官战 后喝酒欢呼胜利的场景,老杨表示:一是不相信基层军官中间有这样的人,二是对高层军官有这种反应表示强烈愤慨。官兵一致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会深入到人们的心灵深处,至少在当 时,对基层军官个人来说,荣辱升迁还没有超越对战友生命和健康的真诚关心。 如果从一个较长的时间段来对比,从更大的社会视野去看政治认同问题,结论就更清楚了。2014年在麻栗坡烈士陵园,有上万名参战老兵聚会纪念老山轮战牺牲的战友,这个活动是完全民间 的,没有任何官方媒体报道,相关参加纪念的官兵多是各地维稳办重点关注的长期上访对象,这一群人业已被视为危险分子了。国家和政治认同就这样逐步消解了,老战士认为自己没有得到 国家的合理对待坚持长期上访,还因此成为各级维稳办的重点对象,这是不是复制国民党的军政军民不和,值得仔细分析并认真对待。 老杨自己也是一个长期上访人士,他转业之后在企业里工作后来被买断,参加过多次上访。与政府部门强硬地驳回国企职工上访诉求不同,对转业军官的长期上访,政府相关机构做出了唯一 的一次政策让步。2003年人事部等机构联合下文,对转业军官上访的诉求给予回应,结果是划了几个政策杠杠:什么级别在企业退休后如果不到某个数字就调到这个数字,各地执行政策的部 门采取“政策最小执行方法”:结果是“一拉平”,所有的连级营级团级师级干部都拿同样数量的退休工资,原先的年资和级别差距全部取消了。这种“政策最小执行方法”,老杨和他的上 访战友们都表示不认同,到现在为止上访依旧在持续进行中,说年年都会找时间去省委门口坐一坐。